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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父親有個木匣子，上面有個模糊不清的紅十字，雖然陳舊卻又光滑透亮，父親總是拿著像個寶貝似的，經(jīng)常擦拭。兒時不多的記憶里，唯獨對父親的木匣子、皺皺巴巴的白大褂還有深夜里匆匆而去的背影印象深刻。

那年夏天，臺風(fēng)剛過，從海水浴場看擱淺的大船歸來的我接到通知要前往異地求學(xué)。所有的志愿都是父親填寫的，從第一志愿到第五志愿全部都是醫(yī)學(xué)院校。對此，我本無所謂，母親卻抱怨著不該讓孩子學(xué)醫(yī)。她看夠了父親深更半夜的離家而去，也心疼夠了在泥濘的土路上深一腳淺一腳靠著一把小手電筒孤獨前行的父親，更不愿意自己的兒子再經(jīng)歷這一切。

人生第一次離開家鄉(xiāng)、離開圈禁我許久的父母，我是興奮的。離別的車站，父親沒有太多的叮囑，只是說：學(xué)好手藝！那時候只想著快些離開父母的羽翼，看一看精彩的大千世界，體會不到父親深深的期望和隱憂。四年的學(xué)醫(yī)生涯，不過是一瞬間的事。轉(zhuǎn)眼間父親又送我到單位報到，父親依舊沒有太多的叮囑，只是說：治病救人！

十六年過去了，父親老了！小木匣和白大褂早已消失在歲月的變遷之中，父親的后來者們穿著“家庭醫(yī)生”的馬甲走街入戶、建檔查體。路，早已不是泥濘不堪的土路；各式各樣的設(shè)備、齊全的藥物儲備，也早已不是父親記憶中的那個物資匱乏的時代可以比擬的了。父親看著那些繼任者們，激昂的青春、無限的活力，沒有言語，我從父親的眼睛里看到的全是羨慕和安心。

陪父親吃飯，父親說這是個好時代，要記住自己干的什么活，吃的什么飯。臨走，我問父親還有什么要叮囑我的嗎？父親沉默許久，才緩緩說：不昧良心！